或是因为布库、骑射练得勤,十三岁的皇子已是长高了许多,他大步流星地走入厅中,带起一阵大风吹过,将满厅子的花香都吹淡了些,齐粟娘的呼吸慢慢顺畅了起来。

十四阿哥还未开府,在八爷、九爷的府里都有常住的院子,供他有事时在宫外留宿。九皇子府的通直斋建在湖水中央,四面都是曲折的回廊。

齐粟娘站在水栏边,看着半塘盛开的粉荷,虽是未到花季,弥漫通直斋的水气中仍是带着隐隐的莲香。十四阿哥穿着枯荷色宫缎便袍,倚坐在水榭边,扯着她的辫子尾道:“当初你没进宫时,皇阿玛要给他指婚,他不是已经回绝了么?”

齐粟娘心中又酸又涨,想起江宁城那个雨天,撑着油伞的皇上跟前的小魏太监,江宁织造府里的皇太后,突如其来的皇上。还有皇太后和皇上虽有默契,却事前未商量好的对话。

原来她在皇太后跟前的时候,陈演却正在康熙跟前,齐粟娘呆呆站在楹杆边,茫然地想着,皇上原是要指婚,方让皇太后召她入江宁织造府,不过是给一个因圣旨而被悔婚的女子一些体面。若是当初陈演领了旨谢了恩,想来康熙也不会再到皇太后跟前来说那些话,皇太后更不会赏她手镯召她入宫……

齐粟娘用力咬着唇,勉强忍住眼中欲坠的眼泪。她深深地吸了口气,慢慢侧头看向十四阿哥。当初在蒙古帐子里时,她虽是心有疑惑,却以为他只是为些小意气折腾,没想是却是可怜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罢了……

齐粟娘怔怔看了十四阿哥,近两年未见,十三岁的小皇子虽仍是摆着他的主子款儿,却已是懂得隐藏与收敛面上的骄横之气,已有了些大人模样。恍忽间,齐粟娘仿似看到了那个用龙褂包着沙土的小皇子,那个直直立在楼船顶上三四个时辰的小皇子,还有那个粗鲁叫骂着不知掩饰的小皇子,不知何时,也将如他的八哥一样,将皇室贵人的傲气深深埋进骨头里,时时谦卑着,得到虚已下人的好名声……

荷塘上的莲香暗香随风而入,齐粟娘脑子一清,回过神来。她走开三步,端端正正给十四阿哥行了个礼,认真道:“十四爷对民女的关照,民女感激不尽。”

十四阿哥懒洋洋地挥了挥手,让她免礼,“当年因着陈演之父治河有功,却没落得个善终,治河半途而废。这会子为了他,皇阿玛花了多少心思,特地把你弄到宫里。”又道:“皇太后跟前的人,哪里又是随便什么人能消受得起的?只是到底不比高门大户出来的小姐。他上回虽是拒了,日后若是有些微功,皇阿玛难说不会再指婚,总不能叫你将来被妾室压一头,还不如散了的好,爷不过是为皇父解忧。”

齐粟娘看着十四阿哥,也不说话。两人对视了半晌,十四阿哥终是笑了出来,“成了,你不是还欠着我一个好么?”含笑瞅着齐粟娘,“如今退了亲,你还不赶紧着到爷跟前来卖好儿?”

齐粟娘微微一笑,正要说话,十四阿哥却皱了眉,叹道:“这下好了,我还要五年才开府,你又不在旗,我要怎么把你弄进宫去?”

齐粟娘道:“十四爷放心,民女现在和兄长一起——”

十四阿哥睨了齐粟娘一眼,晒道:“你那兄长我也听说了,手段高得很。上年武科,除了三甲,下头那些武举人哪一个没有托他钻营。他接着九哥的线,另一头又搭上了三哥,却都隔了一层,不肯到跟前来办差,有哪个主子能容得下?”

齐粟娘听得一呆,断没想到齐强这几年是如此,心中的忧虑一时把满腹酸痛之意掩住了不少,喃喃道:“我们齐家是平头百姓,怎么能和阿哥们——”

十四阿哥瞪了她半晌,道:“白在爷跟前呆了,好在爷还没有指望你替爷办差事,捞银子。哪家皇子府里都有几个门人,在朝在野地替主子办事,你哥哥没有入朝的本事,弄钱的本事可不小,捐官、漕运上都是能的。”又笑道:“这事儿我可不去和九哥说,反正也不是要他的性命。”

齐粟娘还未来得及说话,脚步声响起,两人回头一看,皇子府的侍卫头领德力走进来,也不敢看他们,低头施礼道:“十四爷,齐姑娘的兄长来了,九爷请齐姑娘过去呢。”

齐粟娘立时要走,十四阿哥伸手止住,看了她一眼,对德力道:“又是秦道然在折腾吧?去递个话,爷一会就到。”

德力走远了,十四阿哥回头道:“那些事儿你少知道的好,你在这里歇着,我去看看。”说罢,也不待齐粟娘答话,便大步去了。

过了一会,通直斋婢女奉上了银耳汤、金丝细卷等小食,说是十四阿哥吩咐,齐粟娘道了谢,待她们退了下去,慢慢用了一些。

不过半会,便觉得有些闷热,抬头看看,天边果然聚了大片阴云,齐粟娘见得小几上有一把杭州芳风馆白纱团扇,便执着刻有“芳风”铭印的扇柄,急急扇了一回,却仍是越来越热,不自禁地把脖子上的对扣解了开来。

她站起开窗,却见得镜子里的她满面潮红,艳若桃李,心里一跳,摸了摸额头,似有些发热,便打开了门,想去唤人,却没料到见不到半个人影。

齐粟娘脑中晕沉,回到桌边取了些冷茶喝了,仍是不解热,身子却发软,只得倚在床边坐了,勉强挥扇。

便这样晕晕呼呼,不知过了多久,齐粟娘忽听得脚步声响,似是个男子声音,勉强扶着床柱站起,哑着声音道:“十四爷,民女,民女好像生病了……”

那男子听了,似是犹豫了一会,仍是走到齐粟娘跟前,伸出手来摸齐粟娘的额头。齐粟娘只觉一片冰冰凉凉,柔软妥贴,也不知怎的,伸手便抓了过去,把那手放在自个儿滚烫的脸上,喃喃道:“对不住,我热得难受……”手指无意间碰到了冷硬的朝服箭袖,不自禁地道:“十四爷,你怎的换朝服了……”身子却越发贪凉,渐渐地靠了过去,脑中只反复想着,“可是皇上传他,要去办事了……”

这时,脚步声又起,有人将她拉了开来,疑惑道:“八哥,她是怎么了?”

齐粟娘听得此话,突地明白自个儿怎么回事,心中一骇,又怕又气,抓着方进来的十四阿哥的袖子,死死不放,便晕了过去。

待得齐粟娘醒来,天色已黑,借着烛光,看到十四阿哥阴沉着一张脸,坐在床边,左袖还被她牢牢地抓着,她只觉嗓子干痛,方要说话,一阵椅响,一人急步走到床前,问道:“妹子,你还好不?”却是齐强。

齐粟娘见着齐强,全身一懈,眼泪便流了出来,唤道:“哥哥,你还好么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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